当身体遭遇不受控的威胁

独立艺术空间 Current Plans [1] 展出居住于伦敦的艺术家 Chris Shen 的个展 "Perfect Sense" （展期：2022 年 4 月 25 日至 6 月 10 日）由策展人曾智爱怡策划，共有五件委任作品。

展览围绕机器感应和自动运作 (Automation）的主题展开，24 小时对外开放。无论是入口顶部舞厅闪光的感应球，是一拉门把就会喷洒的自动消毒洗手液机，还是会缓慢拉开房门的铁链装置，都在观众反应过来之前先发制人。不同的感应节奏，不同的机器设定，从视觉、触觉和听觉层面铺垫神秘情绪，让观众身体遭遇不受控的威胁。

安静的空间中最为亮眼的是摆放在地面中央的装置作品《Lume (Auto)》（2022），由 24 盏灯组成。原本这种感应灯常置于户外花园用来吓阻夜间入侵者，但艺术家将其置于室内并围成圆形，设置为人体侦测和光感应兼备的效果。所以只要有任何一盏灯亮起，光亮就会启动其他灯。理论上来讲，保持通电，此起彼伏的连锁反应就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实际上观众已不再是激活这件作品的主体，机器早已自成体系。

如果说《Lume (Auto)》（2022）像是艺术家借用机器之手挑衅观众的话，《Nearness (Auto)》（2022）所传达的态度就更为坚决。这件作品矗立在展厅角落的底座上，如雕塑一般的旧式 CRT 电视机在播放已遭停产的家庭录影带（VHS）。作品要求观众必须完全静止站在屏幕前熬过七分钟，才有可能从头到尾看完录像内容。

轻微移动、转身谈话这些肢体动作都会触发装置，导致录像倒带至最开始的零分零秒，播放着看似接触不良的闪烁画面。观展的人往往会默认身体处于一种游走状态，作品强制性的规则一方面在拷问观众的好奇心和耐力是否足够强大，另一方面也显露出机器狡黠和暴力的一面。

1950 年代，主要研究脸部表情辨识、情绪与人际欺骗的美国心理学家保罗·费茨提出 HABA- MABA [2]方法，以划分人类和机器之间擅长的不同方面，比如"人类更擅于即兴创作；机器能更快速地捕捉和控制信号 "等等。保罗的归纳目的是寻求人机两者最佳的劳动和责任分工，提供职能划分的基础。

展览 "Perfect Sense" 却采用反向策略，利用身体缺席的手段试图抵抗艺术经济价值的生产，使这 24 小时开放空间最终变成一个试验场。

机器或许替代了艺术家、策展人和现场工作人员成为空间主体，但背后的无形成本实则有增无减，比如劳动维修成本，熟人互助的人情成本，还有远程监控实况的精力和情绪成本。庆幸的是，观众这股力量成就了展览最为关键的部分。他们的一举一动，被监控录像全程记录下来，贡献出另一层面的参与价值。—[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