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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是“恰如其分的回应”

By 沈秀敏
2020年3月5日 English

自因特网文化成形以来，因特网就被视为具有解放性的全球媒介。然而，塔比塔·雷泽尔（Tabita Rezaire）为悉尼新艺术空间"水泥火锅"（Cement Fondu）带来的三件影像表演作品质疑了关于因特网普适性的虚妄假设。

Anger is 'An Appropriate Reaction' at Cement Fondu, Sydney

贝拉·瓦卢，行为表演，由 DJ Matariki 策划的实验性夜店之夜"Ngāti Kangaru"，"恰如其分的回应"（An Appropriate Reaction），Cement Fondu，悉尼（2020年1月23日至2月23日）。图片提供：Cement Fondu。摄影：Four Minutes to Midnight。

展览包括一系列横跨戏剧、行为、音乐和舞蹈现场和表演性元素的项目。这场由DJ Matariki，汉娜·勃朗特（Hannah Brontë）和黑鸟（Black Birds，译注：由艺术家Ayeesha Ash和Emele Ugavule为主的艺术小组，2015年于悉尼成立。此小组因澳大利亚艺术中缺乏并误称有色女性艺术家而生。）策划的展览，呼应奥瑞德·洛德（Audre Lorde，译注：美国非裔诗人与女性主义活动者）于1981年发表的演讲《利用愤怒：女性回应种族歧视》(The Uses of Anger: Women Responding to Racism)。演讲中，洛德捍卫了有色人种在反种族主义实践中的狂怒，展览标题引自其中的一句话："愤怒是对种族主义态度的恰当反应，当这些态度引起的行为没有改变时，狂怒也同样恰如其分。"40多年后，展览"恰如其分的回应"（展期：2020年1月23日至2月23日）细述了在当下数字时代语境里的这种狂怒。

牙买加·莫安娜，行为表演，由 DJ Matariki 策划的实验性夜店之夜"Ngāti Kangaru"，"恰如其分的回应"，Cement Fondu，悉尼（2020年1月23日至2月23日）。图片提供：Cement Fondu。摄影：Four Minutes to Midnight。

在这三件影像中，雷泽尔创造了一种独特的视觉语言，不拘一格地收录了大量截图和线上图像。例如，在影像散文《ASS4SALE》（2014）中，雷泽尔录下她的（电脑）桌面屏幕，其中包括电臀舞者的视频和动图，闪烁的美元标志，以及Youtube评论的截图—从"（电臀舞）比埃博拉病毒还糟糕"到"电臀舞是智慧的最高形式"—平铺在一片艳粉色背景上。如此的拼贴暗示因特网既非线性也非客观，而是一段零碎、主观以及反复变化的过程。

塔比塔·雷泽尔，《ASS4SALE》，2014。高清视频，20分50秒。静帧截屏。© 塔比塔·雷泽尔。

雷泽尔颇具玩味的视角驳斥了赛博空间中潜伏暗处的操纵与监控，她将其归因于黑人女性的超能见度和物化。《ASS4SALE》里，对监控摄像头的描绘暗示了图像的政治性是如何根植于因特网建构的体系中，这种对白人至上的结构复现包括对其所压制文化的监控和挪用。

挪用电臀舞即是一例。电臀舞来源于非洲传统舞蹈。通过分析麦莉·赛勒斯（Miley Cyrus）2013年对这种舞蹈形式的挪用，《ASS4SALE》哀叹西方媒体和流行文化对其的强制拉拢。其中，雷泽尔录制了一段与艺术家范尼·索莎（Fannie Sosa）的 Skype 通话，对话中，索莎从"全盘性，治疗性以及传统"的角度解释了"电臀舞"起源于"mapouka和ndombolo，这些舞蹈形式全部来自非洲的生育仪式"。雷泽尔将这段注解与麦莉·赛勒斯的访谈并置—麦莉·赛勒斯肤浅地解释电臀舞仅仅是简单的"舞动"和"大量抖臀"。

塔比塔·雷泽尔，《和平战士式》，2015。展览现场："恰如其分的回应"，Cement Fondu，悉尼（2020年1月23日至2月23日）。图片提供：Cement Fondu。摄影：Jessica Maurer。

在行为影像装置《和平战士式》（Peaceful Warrior，2015）中，雷泽尔试图收回对电臀舞及其解放性潜力的叙述。展厅里设置了供观者静坐冥想的黄金瑜伽垫，用艺术家的话来形容，这是一个"激进自爱工具箱"。影像解释它是"发源于古埃及的非洲灵修瑜伽"。一个垂直屏幕中雷泽尔以瑜伽教练的身份呈现，当她抖臀时，文字"猫咪屁股魔法"掠过屏幕。对雷泽尔来说，电臀舞是她所形容的"一个去殖民化、自我关爱的教学视频，敦促有色人种......来疗愈深植基因的创伤记忆。"

《和平战士式》中，通过充斥赛博空间的灵修来去除因特网的殖民性，其目的是创造数字形式的抵抗世界。其中，雷泽尔把古埃及符号，例如荷鲁斯之眼，与细胞生物的显微镜切片结合，这个镜头显示了技术与精神性并不辩证相悖。更确切地说，神性似乎与科技创新相伴，在这个综合体内，崭新的疗愈本体论和方法论将有待开发。

黑鸟，《我们的欲望引领视野》，2020。展览现场："恰如其分的回应"，Cement Fondu，悉尼（2020年1月23日至2月23日）。图片提供：Cement Fondu。摄影：Jessica Maurer。

作为一个致敬"从愤怒战士到和平战士的蜕变"的项目，《和平战士式》与 DJ Matariki，汉娜·勃朗特和黑鸟策划的部分衔接，后者颂扬了来自澳大利亚第一民族社群的大量叙述和创意。在低层楼厅内以及2月15日的第三次现场项目中，黑鸟的《我们的欲望引领视野》（Our Visions Begins With Our Desires，2020）叫板电视真人秀系列节目《悉尼娇妻》（The Real Housewives of Sydney），从而揭露了主流媒体中对有色女性流行刻板印象。其中，幽默作为有效手段展示了洛德所强调的"愤怒作为自我赋权的重要来源"。

贝拉·瓦卢，行为表演，由 DJ Matariki 策划的实验性夜店之夜"Ngāti Kangaru"，"恰如其分的回应"，Cement Fondu，悉尼（2020年1月23日至2月23日）。图片提供：Cement Fondu。摄影：Four Minutes to Midnight。

DJ Matariki 和勃朗特通过组织项目，将澳大利亚有色人种的社群介绍给 Cement Fondu 的观众。DJ Matariki 策划的实验性夜店之夜 "Ngāti Kangaru"突出了"女性身份和玻利尼西亚体验"。他们与合作者牙买加·莫安娜（Jamaica Moana）贝拉·瓦卢（Bella Waru）一同将毫无生气的白方空间改造成一个带有舞池和艳粉霓虹灯酷儿夜店。而勃朗特策划《FEMPRE$$: MOON TIDES》则邀请一组"女同性恋民兵"（femme militia）—来自西悉尼的饶舌歌手Kealoana，L.Ai和 SPVRROW在画廊空间表演。

与其强调有色女性遭受的创伤和压迫，这些项目纪念她们社群的创造力。正如洛德所写，"同胞间的愤怒催生改变，而不是毁灭，它所带来的不适和失控感并不致命，而是成长的标志。" —[O]

翻译：何泳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