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駛的快車──M+展亭的《廣東快車》

如何在窗明几淨的藝術館中重新搭建一所書店、一個示範單位、一條城中村和一場網絡同步直播？香港西九高鐵站前的M+展亭選在這個夏天時光倒流，展出十五年前曾在第50屆威尼斯雙年展中亮相的《廣東快車》。

2003年的《廣東快車》，原是由候瀚如策劃的《緊急地帶》展覽的其中一個部份，用以打破以國族為界的論述和策展套路，探討亞洲在全球化過程中有別於西方的獨特發展方式。展覽由策展人選取13個藝術家及藝術組織作為展示單元，包括「大尾象工作室」、梁朝輝、「維他命空間」和「陽江青年」等。繼希克1.7億「捐贈」後，M+ 再獲收藏家管藝捐贈包括整個《廣東快車》在內的大批現/當代中國藝術，包括攝影、雕塑、裝置與多媒體等，反映曾被寓為「世界工廠」的珠三角的生活面貌。現於M+展亭展出的，包括段建宇《藝術雞》(2003年)原來共100只活雞模型的局部組件──並伴隨着相關文獻和圖像資料，說明展覽原貌與歷史語境。

作為正式開館前的示範單位，《廣東快車》一如之前的《形流意動：M+設計藏品》、《M+希克藏品：中國當代藝術四十年》與《構。建M+：博物館設計方案及建築藏品》等，不單讓觀眾一窺館藏全豹，更在實驗如何「保育」抗拒經典、甚至「反藝術」的當代藝術。要把講求場域特定的裝置、街頭的實地介入和網絡實時直播原汁原味地搬進博物館，本身已註定是一種悖論。而作為一所以展示視覺文化，甚至要迎向未知(「+」) 的博物館，《廣東快車》「復刻版」的雙重任務，正在於不單收藏這些來自日常生活的實物和轉瞬即逝的城市經驗，更要展示這些作品當時的語境。有別於M+先前的藏品展，策展人皮力需要面對的，並不是一堆可以任意詮釋、自由組合的藏品，而是一個早已經過心思熟慮的策展計劃。

《廣東快車》放棄了博物館典型的線性陳述和宏大敘事，改而以一幅囊括了共47個關鍵詞的概念圖，突顯廣東藝術去中心和網絡化的當代性，讓觀者以茲參照。從「經濟特區」、「鄧小平南巡」、「集體行動」、「自治區」等政經事件和文化概念；到原「廣東時代美術館」、「改變之書」和「三角州實驗室」等藝術機構和活動，概念圖為觀眾提供扼要說明，與展品自由對照。參展的「大尾象工作室」、「博爾赫斯書店」、「陽江青年」、「緣影會」和「維他命藝術空間」等五個小組，示範了在缺乏體制支持下，當代藝術「自我組織」的生存策略。事隔十多年，雖然部份組織的成員已個別發展，但這種越過建制和市場，以城市作為資源和介入對像，開拓另類生存空間的策略，仍然影響至今。—[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