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图片提供:天线空间。
天线空间成立五周年之际,群展"晴空紊流"(2018年9月29日至10月30日)呈现包括关小,程心怡,李明,周思维,Nancy Lupo等13位画廊合作并展出过的艺术家的作品,旨在强调艺术浪潮的流变之下,以及画廊五年工作实践中蕴含的各种繁杂情感。Ocula在此时间节点与天线空间创始人及总监王子(Simon Wang)展开了对话,以讨论天线空间五年来的的经营历程,对外界坏境及内部变化的思考,及在此阶段面临的考验和挑战。
五年前其实主要是想建立一个平台。因为跟很多现在代理的艺术家是好朋友,就想跟他们一起做一点事情。但是当时并没有预设得很清晰。其实也试图去做一些工作,但是都没有很合适的。最后就决定先做一下画廊,看一下怎么样。在应青蓝女士的帮助下,我找到了这个空间,她帮了我很多。而周大为先生的赞助则使我能够举办画廊的前几个展览。在他们两位的帮助下,我才能顺利地开了这个画廊。
到目前你觉得有什么困难?
困难一直都有。如何斡旋在艺术和资本间是每个画廊主都面临的问题和困境。不是说一个画廊在经历了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自然而然变得更好,因为每个画廊在每个阶段都有它的困难,相信即使现在最成功的画廊主也有他们眼下的一些困难,但是只是不同的阶段会遇到不同的问题。
我倒没觉得外面的现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关键是不管外面怎么变,你要牢牢掌握住你的核心。外部现象一直会变的,这种事情谁也拿不准。
从你刚开始的一些想法,到现在画廊又有怎样的成长呢?
成长最多的大概是我们和艺术家的关系。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有时候做得太着急。反而到现在,画廊跟艺术家的关系越来越稳定,达到可以互相理解的阶段,所以我觉得这可能是最大的变化,跟艺术家一起工作也学习到很多东西。
最开心的应该是艺术家信任我们,我们也信任他们。一开始其实心中有很多焦虑,但不是作品能不能卖的焦虑,而是一开始当你跟艺术家提出要做展览,艺术家并不知道你是谁。在这其实是最困难的阶段,和艺术家提出一个展览之前都有点心虚,因为不知道艺术家有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以及艺术家如果对你表现出很不相信的样子,就会很让你很焦虑,不知道画廊下一个展览要做什么。这个是让画廊家最焦虑不已的事情。
所以比起刚开始,现在展览计划排得越来越顺了吗?
其实前两年很困难,但是到第四、五年容易些了。但是第五年过后又出现了新的挑战,因为不想画廊的展览计划太同质化(homogeneous),希望能更多样化(heterogeneous)。但是这就需要你更冒险地去发现和发掘新的艺术家,跟对方尝试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但可能这又带出来的一些新的问题—如何再去克服这些问题,再去策划,重新设定展览安排, 或是进一步完善画廊经营,可能将是五年后的新挑战。
我一直觉得,我对人的感觉可能比我对艺术的感觉稍微更准一点。但是同时作品如人,有时需要和艺术家认识一段时间,才会对其能力或是作品有更多的了解。因为艺术家的创作,尤其是在年轻时代,不是特别稳定,需要经历过一段时间。也常常有的艺术家一个展览做得特别好,但另一个展览一般。但只要这个艺术家坚定且有能力,最后还是能做出来好作品。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要经历一段时间的认识和积累,多看展览,跟策展人和其他艺术家多聊聊,多方面了解一个艺术家的情况。也不要过于急躁—因为太急躁而没有好好做一个展览的话,反而会影响一个艺术家的发展和发声。
未来三五年,我希望呈现出来的展览和项目是鲜活的,能继续做一些比较新的艺术,或者是为一些艺术家新的转折点能做更多的辅助与铺垫工作,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制造一个比较新和全面的展览环境。
我们上次聊到这个五周年展览时,你说想做一个艺术家名单和五年前一样的展览。你能谈谈这个展览筹备的过程与最终的呈现,以及和之前的想法有什么差距吗?
最现实的问题就是五年前的展览中的艺术家们,很多都由其它画廊代理了,所以想制造一个相似的怀旧感也比较困难,可能也不尽如人愿。其中一些艺术家可能机缘巧合没有来到我们画廊;也有一个艺术家我们五年前做过,画廊开幕展里就有他(当时天线空间过大,没办法即刻邀请这位艺术家做个展),后来他自然地去其它画廊做展览,但去年又回到我们画廊了,我特别开心,觉得好像命运本来就是这样安排的。
近几年你挑选艺术家的标准或者跟艺术家合作的方式有什么变化?
与其说是我选艺术家,不如说是艺术家来选我。艺术家们比较聪明,对自己的工作有所判断,他们会选择适合自己的画廊。这是一个特别自然的过程。艺术家跟画廊之间的关系有点像谈恋爱,有的时候画廊主又像妈妈一样,可能这样说有点俗气,但这种微妙的关系是事实。
责任是化解矛盾,把事情简单化,多做一些工作。画廊的力量都是艺术家给的。所以你要时时刻刻思考怎么去帮艺术家化解、简单化难题,这样艺术家才能集中精力去做作品。因为只要作品好的话,机构一定能发现他们。其实我不太擅长硬是去撮合或是制造某种关系。我觉得当策展人和艺术家的研究方向或者追求的艺术价值有重合之处,以如今媒体的传播速度之快,策展人自然而然就会关注到艺术家。我们一个艺术家经常跟我说,其实不用过于纠结这种事情,只要画廊主和艺术家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而策展人的任务常常就是了解二者的工作,所以双方之间就会自然地产生合作,这种情况下策展人可能也会更尊重你,双方都会更尊重彼此。
你对一些年轻艺术家目前非常着急地创作和参加展览的状态有什么建议?
放宽心,做好眼前的展览,有选择和判断。并不是展览多就是一件好事。展览太泛滥的话,也容易让大家产生视觉疲劳,也会让你平均工作输出的意义变小,我觉得要学会如何积极有效地工作。但是其实一个艺术家一直能有展览是很厉害的一件事。但我指的不是一个月参加三个群展—这就变得没有意义了,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吧。
我的视角并非暗示国外艺术家比国内的艺术家好。但是整体来看,国内很多好艺术家都是有中国代理画廊的。我觉得还是要以艺术的角度去考虑,和优秀艺术家合作好的项目。但是我不太关心艺术家的身份来源、国籍、性别和性取向等,这对于我或是对于一个好画廊来说不代表任何东西,它们不能定义这个展览和这个艺术家的好坏。所以当我看他们作品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们是中国还是外国的。当然了,我们的画廊展览计划的70%还是中国本土的艺术家,这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中国画廊是很没优势的,说实话。因为首先欧美国家的系统几乎是无缝衔接在一起的,只是在细节的分辨和判断上,有的时候会区分出不同敏感度。作为中国画廊这个角色去参加这样的博览会,在这个语境下,你想发声和发力是很困难的。现在中国的作品基本上去身份化了,你再想以有身份辨识度的作品去参展并赢得掌声及销售,已经不太可能了。到最后还是要看作品本身,因为中国在全球化和新自由主义的影响下,其实也变得没有那么身份明确了,所以最后要回归到艺术本身。
如果说现在诸多中国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已经去身份化,那么他们的作品吸引你的是什么?
在观念上比较新,但是又不缺失古典美学,这是比较难得的,和一个艺术家的造诣以及工作能力直接相关的。
可否谈谈未来的展览计划?
我们明年会推出崔洁的个展,刘窗的个展,还有一个包括Bruno Zhu、陶辉和Evelyn Taocheng Wang(王韬程)在内的群展,是我和李佳桓(Alvin Li)共同策划一个关于情感叙事的展览,后年会有James Richards的个展,然后周思维, 关小个展;后年的展览比明年排得更满一些。
你对酷儿艺术(queer art)有特别的兴趣吗?
我对单独的酷儿艺术没有那么高的兴趣,酷儿艺术吸引我的不是其本身,而是它传递出的自由和浓烈的情感会打动我。但是我不太会为了酷儿而做一个酷儿的展览。酷儿也不断会出现不同的分支,因为它持续要求去中心化—它有时候是关于本体论,有时还是要去中心化然后变得不一样。
我们经常会说"万恶的资本主义",但其实资本是自由的—不过在中国的环境下又不那么自由,所以你要不断地去权衡它的作用和对你画廊的影响。我觉得既要尊重资本,也不要过分迁就于它。还是要学会如何善于利用资本,让它转化成更好的展览和艺术。这样也是起到了画廊另一方面的作用。
你的展览项目保持着鲜活的状态,艺术家也比较年轻,那么你的藏家群体是怎样的呢?你会尝试教育年轻的新藏家吗?
我们的国内藏家涵括不同的年龄段,但是收藏艺术的范围和方式也不一样,教育谈不上吧。你只能做好自己的展览,和自己的艺术家好好工作,其他想太多都是多余的,想了也不一定会发生。但如果藏家问了你的作品的话,就证明人家对你很尊重、喜欢,所以应该仔细地把作品的前因后果讲清楚,因为当别人问了而你没有好好介绍作品,这对艺术家和藏家都不尊重。当然过于推动也会让藏家心里不舒服,要给藏家一些空间,因为他们自己有很多事工作。要给他们充分的时间考虑,可能反而会达到更好的效果,他们最后收藏也是非常乐意的,而不是你劝说的尴尬结果。